她總是忠誠地閱讀產品說明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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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書桌的抽屜拉開，裡面不是證件、情書，或帳單，
而是各種家電產品的說明書。
「這有什麼好留的？」我問。
「我用任何產品之前，一定要先讀完說明書，然後按照書上的方法來使用和保養。」
我問她為什麼這樣。
她說這樣才能把功能發揮到極致，並且延長產品的壽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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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知道冰箱的給水槽的濾水片每個禮拜要清洗一次，
否則會生黏或產生水垢嗎？」
她嚴肅地說，彷彿這是攸關國家興亡的資訊。
我說：「冰箱還有給水槽？」
我翻了翻她的說明書，反問：
「為什麼功能要發揮到極致呢？我買了個DVD播放器，
周末看看好萊塢電影，真的有需要用到『銳化圖像』的功能嗎？」
「當然囉！銳化後圖像的輪廓會更清晰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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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高興她把電器用得如此「夠本」，但很擔心她用同樣的哲學來談戀愛。
「幫你介紹個男友吧！」我說。
「好啊！」她大方接受，然後說：「先把他的履歷表e-mail給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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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研究新朋友，像研究新的電器一樣仔細。
我當然不好意思跟男方要履歷表，於是憑我對他的認識，替他寫了一份。
E-mail給她後，她回信說：「這履歷表像是水貨的說明書，寫得不清不楚。」
「幹嘛一定要先讀過說明書？難道不能試試『邊用邊學』的樂趣嗎？
大部分人使用電器和交男朋友，都是且戰且走的。」
她被我說服了，跟我去和男方見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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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晚餐變成求職面談，她是主考官，三個小時問了男方100個問題。
我猜回家後，她可以幫男方寫一份履歷表。
那次之後，我沒再幫他介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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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自己認識了一些男人，其中一個才貌兼俱、文武雙全，
跟她在一起時把各項「功能」都發揮到了極致，包括了劈腿的功能。
她心碎了。
這才發現，再怎麼樣嚴格的保養，也不能防止心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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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去看她時，她坐在沙發上讀著傳真機的說明書。
我說：「你現在還有心情看這個？」
她說：「看說明書讓我平靜，給我慰藉。
因為說明書的世界是極度理性的，它預想到每一種狀況，告訴你處理的方法。
這跟愛情，恰恰相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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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點點頭。
是啊！愛情應該是世上唯一，寫不出說明書的東西。
「好啊，那你慢慢讀吧，」
臨走前我說，「特別看看卡紙的時候，我們該怎麼辦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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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真機和愛情，難免都會卡紙。
誰能保養？誰會修理？誰有答案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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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本文刊載於中國時報專欄「三少四壯集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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